第五十一章 威逼 (第2/2页)
「船你先搜罗着。」殷义立刻摆了摆手,道:「兵贵神速,今日一一最迟明日就调拨一部分船只,载运兵士直奔五马渡。」
「那个地方不好渡江。若无备便罢了,今必然有备,去了不是送死么?」陈严苦劝道:「不如换个地方。」
殷义左右看了看,然后拉着陈严到一边,轻声道:「你拣选一批老弱,下午自五马渡过江,声势弄得大一些。待入夜之后,再选精壮至江乘渡。仆固将军或许也会调发一部分精锐南渡。你照此做便是,如果夜间他们还是遇到贼军水师,那是他们命不好,不怪你。」
陈严嘴里发苦。
这是想要去五马渡的那帮人死啊。
「这也不行,那也不行,我看你是不想好了。一旦惹得鲁王殿下震怒,我看你怎么收场!」殷义恐吓道。
陈严确实被吓了一跳。
在殷义满是冰冷的目光逼视下,他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,道:「仆尽量多找些船只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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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月二十六,夜已深,一丝光亮也无。
西北风卷起细碎的雪头子,抽得人面颊生疼。
石庸紧了紧身上的「坚甲絮衣」,又将几乎冻僵的手使劲搓了搓。
风浪稍稍有些大,间或发出涛涛之声。
渡船在江中浮沉不定,摇摇晃晃,仿佛随时会倾覆一般。
「将军仔细了!」舵工嘶哑着嗓子提醒道。
石庸点了点头,抬头望向天空。除了随风飘落的雪屑之外,几乎什么都没有。
他又看向对岸,远远地似乎有点黄豆般的光晕,在浪涛中忽明忽灭。
他不清楚那是船上的火光还是岸上的灯盏。
舱中传来压抑的抽泣声,很快被人喝止住。
石庸看都不用看,就知道那是随船南下的郡兵在哭泣。登船时似乎有两个十几岁的少年,应该是他们了吧。
远处隐隐传来了呼喊声。
风太大,听不清,天太黑,也看不清。
「别出声。」船工们一边划桨,一边对坐在舱正中央的郡兵们说道。
郡兵们脸色发白,死死握紧了手里的器械。
在江面上,他们真的很无助,
如果遇到那种高大的敌舰,从窗口伸出密密麻麻的弓弩,能够轻易地将他们这船人尽数射杀一一不,那已不是射杀,而是虐杀。
幸好黑夜遮蔽了他们的身影,一切都还有转圜之机。谁若真被敌人碰上了,那就真的是命不好。
石庸则比他们想得更深一些。
其实这便是偏安江南的政权为何一定要守江北的原因。
没了江北的城塞、驻军,让敌人自北岸随意涉渡,简直防不胜防。
如果据守江南渡口的军队能战便罢了,还可以将小股偷渡上岸的军队歼灭,或者让对方不敢偷渡,觉得没意义。
如果据守南岸的军队人心涣散,战力不济,那可就危险了。
这会历史还短,石庸没法找出历史上对应的例子,但不妨碍他有这种认知。
胡思乱想之间,江面上的呼喊声渐渐远去。
夜漆黑如墨,时间过得很慢,又好似很快,石庸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也不知道身处何地。
他只知道涛涛浪花不断拍击在船舷上,把绵衣都打湿了。
「收帆!快收帆!」船头响起了低声呼喝。
船工们跟跪着走来走去,调整帆桅,降下帆面。
浪涛声更大了。
石庸有些疑惑,难道到了江中心了?
「将军,快到岸了。」舵工讨好地说道:「那是江水拍击崖岸的声音。」
石庸如释重负。
猛然之间,他发现自己不仅绵衣被江水浸湿了,就连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。
很快,前方出现了一道灰扑扑的石阶———
是夜,五百堂邑郡兵、二百铁骑营、一百横冲营骑兵携部分粮草登岸,抵达了蒲洲津渡江过程中,另有三百步骑或被晋军水师拦截,或慌乱之中不慎翻船,葬身鱼腹。
而当天下午,四百郡兵自瓜步出发前往五马渡,大部在江滩被晋军俘斩。
战至今日,金城内骑兵已然不足二百,就连丘孝忠本人都已负伤不能战。
钱凤部每晚都有人偷偷出城投敌,顺带送去城中情报,他手头能掌握的人已经只剩五百。
石稹还剩三百人。
就这剩下的不到千人,负伤者还比比皆是。守到现在,已近油尽灯枯。
当天夜里,以丘孝忠为首的受伤将士、琅琊国上下一千人尽数随船北返。
这可能是短期内最后一个撤离窗口了,再不走就是死。
铁骑营督军娄国昌(匹娄氏)领城内黄甲、铁骑、横冲三营计四百四十骑。
石庸、钱凤、石稹领步卒一千二百人。
二十七日,得知金城来了援军后,晋军上下无不破口大骂。
以赵胤为首的将领联名上书,要求将京口以下江面的水师调来,加强封锁。
二十八日,几乎与赵胤的奏疏前后脚,刘超在义兴击败周氏,阵斩周札之子周澹,进围阳羡城的消息也传到了建邮。
一喜一忧,局面似乎有些僵持。